一个故事:

三国时代曹操,说会梦中杀人,诫人勿近其卧床。这不过是枭雄为防人趁机行刺的诈语,认不得真。然而,梦里会起身,会走路,会做出种种的事来,这就是所谓梦游症患者,倒也累见不鲜,绝非虚构杜撰。钟慧成居士就跟我说起过这样一桩离奇的案例。

据他说:“大约是在光绪年间,富阳有个姓李的人家,家道小康,李子年轻时,喜欢到附近的一座柯孤山寻幽探秘。一次,偶在山中高处见一老僧,宴然趺坐。”“老和尚,您在这儿做什么?”李子好奇叩问。“……”老和尚全无反应。李子心想,在此深山打坐,必是有道高僧!自此,他时常上山,赍斋供养,如是,晃眼十多年,始终未跟老和尚交谈过一句话。这之后,李子娶了老婆,但照样上山送供养。

有一天,老和尚忽然张开眼睛,开口对李子说:“你今夜有大难,要小心啊!”“什么!我有大难?”李子听来,有如晴天霹雳,问道:“我会有什么大难?”“就在今夜子时,你的老婆定会杀你!”老和尚,您有没有搞错啊?”李子十分惊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与内人结婚,向来感情纯笃,夫妻恩爱,她怎会杀我呢!”“你有所不知!”老和尚叹息唏嘘:“这都是前生业债,冤冤相报哪!”

李子相信高僧决不会欺骗他,求问道:“有什么方法解救吗?请老和尚慈悲教我。”“好吧!你听着,”老和尚说:“你今天回家,不动声色。入晚照常上床就寝,睡到子夜时分,确定你太太睡熟了,就偷偷起床,把身穿衣裤脱下,平铺在你睡的床位上,然后躲起来,等事情过后,立刻将衣裤收拾藏好;千万不能让你太太知道,也不可向任何人说出,切记切记。”这个晚上,李子忐忑在床,哪里睡得着!

好不容易挨到初更,他看看枕边人睡得正浓,便潜身起来,蹑手蹑足遵照老和尚的指点做好,然后藏身床背窥望。不一会,果见同床共枕的爱妻从床坐起,下床点灯,奔入厨房,手里拿到一把菜刀,走回房,揭开床帐,向着李子睡位衣裤,从头到脚,连砍七十二刀,把刀送回厨下,回房熄灯而睡。

这一幕,看得李子心颤汗沁,做声不得。再等妻子睡熟,即取砍过的破衣藏入别处,也回床睡眠。到天明,妻子照常操理家务,全无异状异态。李子又上山送饭,向老和尚叩谢说:“昨夜,要不是老和尚指点迷津,我可完了!请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我老婆怎会半夜三更起来杀我哩?”“不用问,事已完结。”老和尚淡淡地回答。

“夫妇朝夕相见,防不胜防”,李子担心问道:“以后的日子长得很,还会发生类似的事端吗?”“我已说过,事已了结。”老和尚再作叮嘱:“只要你不向外泄,不给你太太知道,准保没事。”“万一杀事重演呢?”李子不放心,再三叩问,老和尚闭目静坐,不复回答。这样平安无事,又过了十多年,老和尚云游别方,不再回柯孤山。

李子夫妇已儿女成群,家庭美满快乐,前尘往事,也渐淡忘。直到李子六十大寿那天,子女们欢天喜地,为李子举觞上寿,大肆庆祝。在兴高采烈的筵席上,李子忽有感触,不觉泫然落泪。他的妻子及子女们,大惑不解,都关心地问道:“是怎么一回事呀?为啥好端端的掉下泪来?”“没,没什么!”李子不欲透露:“我是想起一段往事而已。”

“是什么事嘛?说出来给大家听听啰!”妻子、儿女们都缠着追问,定要知道。李子暗自思量,我已年登花甲,事已过久,说出来也不要紧吧?于是把险遭杀、得避祸的经过,全盘抖出,并且强调:“要不是老和尚相救,我命早夭,何有今日儿孙满堂!”“有这等事?”在场大众,无不骇然。“你们不信?”李老起身入内,取出被斩过的旧衣裤,说:“你们看!刀痕斑斑,数一数,是不是七十二刀?”

大家围观良久,看那套破衣裤,一点不错,不多不少,果是七十二刀缝,无不称奇信服。李子之妻,更是震骇失惊,茫然若失,哭道:“回忆我年轻时,确曾做过这样一个恶梦。惭愧,当时不好意思说出口,万想不到,差一点酿成手刃亲夫的大错!”当晚,李妻在睡梦中,旧疾复发,夜半又起床持刀,把李子从头到脚,砍了七十二刀。

天明苏醒,想起昨夜又发恶梦,大惊,忙侧身看看睡在身旁的丈夫,糟糕,已是一具血肉模糊的死人,气绝多时了!不禁抚尸大恸,哭得死去活来。很显然,李妻两次杀夫,都出无心,真是因果循环,业报不爽!怎么说呢?钟慧成居士剖解得特别透澈,他说:“定业不可转,如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李本当受戮报,怎可设法避免?既得免难逃灾,怎么一经泄漏,其祸又突至?

理由是:李子在前生或多生前,必欠下他妻子一条命债,今为夫妻情重,李妻无意杀夫;但在潜意识里,早种下报仇阴影,导致她梦中雪恨,以为对头已死,八识含藏的仇恨已消。然,一旦知道梦中所杀是移花接木、李代桃僵,八识中仇念就复萌,最终造成第二次杀人惨剧。杀业太可怕了!”

这个公案,真人实事,大约在清末光绪年间。“坐花志果”及李圆净居士编的“因果故事”中有详载,惜书中主角姓名,我一时忘了,姑以“李”姓之,便行文也! 人──包括一切众生,无论造过什么业,迟早都要受报应的。

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未见其报,时间未到!因此叫作“业报”,意味其连锁性的因果定律,“如影随形”,躲不掉,甩不脱。由于众生造业不同,报应也就万别千差,无奇不有。

(摘自湖心亭看雪客) https://t.cn/RMzaoSw

宝钗产玉(子弟书,全二回) 
头 回 
几块石头数本松,相看且自适闲情。
家贫不吝池中墨,性癖长消架上灯。
谁遣骚人传稗史,烦予颓笔画蝗虫。
才涂了氤氲海市一痕黑,早见那缥缈蜃楼万丈红。
且说那黛玉香菱托梦景,又谁知主仆三人一样同。
薛宝钗正与云春相议论,忽见个婆子前来禀事情。
说姑娘们暂止清谈姨太太来了,登时间姐妹三人诧又惊。
说奇怪呀起身直奔前堂上,见薛母正与夫人叙话浓。
薛太太一见三人腮带笑,说宝姑娘今来为问你事一宗。
昨夜晚可曾梦见林姑娘否?宝钗说母亲梦见香菱也不曾?
王夫人在半壁闻言忽一怔,说娘儿俩怎么未卜先知梦里的情。
薛太太方欲回言陈就里,见姑娘变眉变色的锁眉峰。
牙根儿咬动腮帮儿鼓,胸脯儿抽定柳腰儿躬。
悄声儿道我请妈妈说句话,老人家点点头儿心下明。
说有罪了暂且失陪亲家太太,少时节再把梦里的跷蹊细禀明。
王夫人情知媳妇身临月,说老亲戚何必多谦恕我不恭。
薛太太回身拉住姑娘的手,顾不得步乱心慌往外行。
一下台阶便低声儿问,说我的儿大概方才是腹内疼。
这佳人满面娇羞说快走罢,母女们双双趱步向怡红。
小莺儿房中正自拂桌椅,忙把那毛掸儿插在瓶中笑脸儿迎。
下香阶请安站起搀薛母,轻轻款款进房中。
服侍定太太姑娘床上坐,回身去套间儿里面点茶羹。
薛母说此刻姑娘觉怎样,宝钗道心中却也甚安宁。
说话间忽闻一阵丁当响,进来了招展花枝俩娉婷。
忙向前一齐悄语把消息问,薛母却说有空儿商量这事情。
探春说前边已遣林之孝,叫他把刘姥太即刻接来到府中。
湘云道车去的工夫也不小,想必如今也待好进城。
薛母闻言说狠好,倒底是好性儿的婆婆把媳妇疼。
宝钗听罢眉头儿皱,说妈妈呀若弄了他来可就了不成。
胡闹三光真厌气,太太闻听唉了一声。
眼望着云春姊妹将头点,说二位姑娘听一听。
才养头生就嫌长嫌短,你宝姐姐不真真成了个小人儿精。
说的个云春姊妹拍手儿笑,说宝丫头亲娘的好话狠该听。
虽然是瓜熟蒂落自然理,那达生篇款款条条讲的明。
老娘婆无非只用他收洗,主意儿还是自己拿来自准成。
二 回 
说话间人报道姥姥来了,才下车彼时已竟到前庭。
薛母说三姑娘在此照看着你姐姐,遂与那湘云复到上房中。
王夫人合刘姥姥将身起,薛姨妈登时满面长春风。
姥姥你身上可好家中可好?一年多没见你更精灵。
婆子说要抱外孙儿咧我的姑太太,恭喜罢麒麟送子到门庭。
我自从这里老太太他老归天后,好容易巴竭着进过一回城。
刚把巧姑娘送下我就回家去,接连上穷苦饥荒可就打不清。
虽没有工夫儿来请安问好,想起来太太们恩典叫我怎的了那宗。
才刚儿听说二奶奶要恭喜,火票飞签叫我快进城。
那时候我正要吃早饭还未端碗,听见这要紧的风儿我就轰的一声。
扔下了筷子我就急忙的来了,怕这风火事儿耽误了工夫不成。
哎呀这一位好像是史大姑娘可是啊不是,湘云说难为你这妈妈还记得清。
为甚么不带了你外孙儿来这里逛逛?婆子说今年的皇历不合旧年同。
这如今都是碜大的身量了野头野脑,又没件遮身子盖道儿的好毛翎。
没的叫摆在人前打嘴现世,因此上都囤在乡中看老营。
正说时见莺儿跑至房门口,喘吁吁张口结舌话都不能。
说三姑娘方才立即叫我,请姥姥快些儿过去莫消停。
王夫人合薛姨太太慌了手脚,请湘云合平儿搀架上老妖精。
这娘儿俩唧唧嘎嘎似莺拿燕雀,那老婆子嗑嗑绊绊像鸟入打笼。
拽的他脚不得沾尘身不得自主,抡的他头似车轮眼似铃。
揪的他披头散发像脱了翎的箭,拉的他七扭八歪像跳了绽的弓。
俩太太在后面督催说快走,闹哄哄齐奔怡红一阵风。
刚进了十锦香阁门两扇,就听见那房内儿啼像个小钟儿鸣。
刘姥姥本是积年的真老手,忙进去抖擞精神卖弄能。
轻悄悄裹起婴儿安顿下产母,这才叫人来料理房中的小事情。
则见他未消片刻俱毕整,果然是一事精来百事精。
刘姥姥一边净手一边笑,说姑太太们大喜新添是个小相公。
俩亲家相看一样眉欢眼笑,说这块石头才落地平。
王夫人叫随身的仆妇传知小子,到书房内老爷跟前去禀明。
贾政闻听虽甚喜,也不免得孙思子带伤情。
忙传唤太医诊视孙儿合媳妇,拜谢了天地宗祠才与孙儿命名。
喜今日兰桂联芳歌衍庆,贺三朝洗宴上醉蝗虫。

(配图:川剧《薛宝钗》,王玉梅 饰 薛宝钗)

身在宿务,梦回老家,不是有心多想,真是实情所致。因为,就在刚才,我又一次梦里回到了老家的场院里。我很奇怪,多年来,我是很少梦回家乡的,怎么到了国外,会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梦见回到家乡了呢?

如此看来,人对家乡的记忆,真是不由自主的,也真是刻在骨子里的,虽然你不刻意去想,但潜意识里的反应,才是最亲切最真实的记忆,那份乡情,是怎么也丢不下、忘不了的。

这几天身在菲律宾,岛国的自然风光引人入胜,仰望云天,白云如絮,篮天如洗,浮潜看海,珊瑚似花丛,鱼儿似彩蝶,精彩纷呈,让人流连忘返,忘情于海天一色、极目天涯的美景,看着水里游弋嬉戏、享受海水沙滩的人们,回想一下当时,我忙着感受感叹,抓紧拍照留影,还真没有想到过我的家乡,可为什么却在回来的休息中却能梦到家乡呢?看来,哪怕我不自知,可故乡确实刻在我灵魂深处,不思量自难忘!相信,每一个人都会有如此体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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