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写过很多小作文,给很多人写过信
这还是第一次给奶奶写
奶奶说她五十岁时我妈生的我,
如今我22周岁了,她老了
我恍惚间才觉得自己急着长大,忘了她在慢慢变老

我很小的时候就是奶奶陪在我身边
在北方这个小县城的小村庄里
我前十八年的每一段回忆里都有她
我妈说我小时候每次要挨打,躺在地上大喊“奶奶救命”
她对我真的很好很好很好
会把最好吃的留给我吃
什么好的东西都记着我
什么活都舍不得我干
几个堂兄妹姐弟里她对我是最好最好的

我偶然间回老家考试
总共陪她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就一天
她提前好几天问我什么时候来啊
给我买了我最喜欢吃的熟牛肉
到时候给我买糖葫芦,年糕,凉粉
我三姨跟我说奶奶去接我
我还说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行
下了车却看见她骑着自行车已经等在那里了
一班公交车从车站到我家三十分钟
她从我上了车就去等我,说她在家心里也是惦记
我回家一直粘着她,上楼晾花生我也去,洗漱也要一起
我巴不得24个小时长一点再长一点
我下午一点的车要走
她从九点多就开始收拾准备给我做午饭
深怕我晚了赶不上车

可我就回家一天
可我就回家一天
我怎么能就回去一天呢
可我没有办法,我只能走

今年我22岁,我仿佛还有无限的未来
我满心满脑想的是征服世界,是闯荡,是向前跑
可她今年72岁,她想见我,她想的是她的小孙女
尽管我一直在说我奶奶不老,我奶奶穿衣服比我都洋气
可我没法忽视她佝偻的腰背,走路时不便的腿脚

我以前对自己说每朵花都有花期,不着急慢慢开
现在只恨不能立时三刻烂漫的开给她看
我怕来不及
我想她,我舍不得她,我的爱

我只回家了一天
我怎么能只回家一天

9.16
星期五
完成了拖了半年的数字油画
吃到了微微甜很好吃的柿子
吃过午饭之后还吃了半个石榴
晚饭是热吐司配冰淇淋和烤芝心年糕和几口妈妈吃的辣牛肉拉面,明天吃咖喱牛肉和地三鲜配大米饭。街上偶尔有几辆车,已经开始期待散步自由,适应了早上睡不醒就做核酸的日常,可悲的是,我没有我想象的那么有反抗精神。

短篇小说《时间年糕》

我以前特别喜欢吃年糕,尤其是炒年糕,吃起来软软的,很舒服。我母亲炒的年糕可谓是一绝,当时我只认可她炒的年糕。

在我出生之前,母亲连蛋都不会煎,更不用说炒年糕了。父亲说是因为我,母亲才学会炒菜,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照顾我。因为我喜欢吃年糕,母亲又学会了炒年糕,这道菜在这里鲜为人知,母亲是靠自己一点点摸索出来的。

读小学时,我每个星期要吃两次炒年糕,我还想吃更多,但母亲怕我便秘只允许我一周吃两次。那个时候最期待的就是自己的生日,因为在那天我能无限量吃年糕,生日那天就成了我童年最美好的记忆。当然,生日过后是痛苦的,因为便秘,总是蹲到脚麻。到了第二年,我又会忘记痛苦,继续享用“便秘秘籍”。

上初中了,学校要求寄宿,每个星期只能回去一次,每个星期也就能吃到一次年糕,虽然吃的次数少了,但也让我更加珍惜吃年糕的日子,以及觉得年糕更好吃了。有时,母亲也会来给我开小灶,等她不忙的时候,中午来看我,就会带一碗炒年糕,让我和我的好姐妹们分着吃,这会是我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刻。我的姐妹们也喜欢吃我母亲炒的年糕,总是问我,母亲什么时候再来学校。她们是了解我母亲的,知道母亲来学校看我,必定会带年糕。我也不知道母亲什么时候会来,但她总会给我惊喜,在我意想不到的日子里,带着炒年糕,来到我的身旁。

初中毕业后,我考上了市里的重点高中,母亲欣喜,但同时有些悲伤。母亲悲伤的是我第一次离家这么远,而且之后只能一个月回一次家,她有些担心与不舍。我也舍不得母亲,更舍不得年糕,想到以后只能在放月假的时候才能吃到年糕,我都不想去市里读书了。最后在母亲的坚持下,我还是去了市里读书,母亲说,这样我才能见识更广的世界,不会像她一样,一辈子只能待在这个小镇。

别人都害怕开家长会,而读高中时的我,最喜欢的就是开家长会。因为这时母亲照例会带来一碗炒年糕,然后跟我讨论着家里发生的事,她没有讨论我的成绩,不管我考得差还是好,她总是相信我说,她的女儿不会差。

很幸运,我没有辜负母亲对我的信任,考上了重点大学,在另外一个省,一年回两次家,寒假一次,暑假一次。我怀揣着憧憬进入大学,这次我并没有多么想念年糕,甚至一度忘记它的味道,只有在待在家里的时候,才能记起年糕的味道,我这时候才意识到,炒年糕也不过如此,我吃过其它更好吃的食物,炒年糕的味道太平淡了。

毕业后参加工作,我彻底忘记了炒年糕,只有在每年回去过年的时候,母亲的年夜饭上会有这么一道不起眼的菜,我对它几乎没动过筷子。

结婚后我嫁到了另一个省,回一次家挺麻烦的,基本上是两年回去一次,基本上也是在过年的时候回去,而母亲的年夜饭上还会有炒年糕。我跟母亲说没必要再炒年糕了,又没有人吃,浪费!母亲笑着对我说,没关系,就让它做个陪衬吧!

时间似水飞逝,我的儿子今年也要高考了,今天我突然接到母亲的电话,让我马上回去一趟,电话里也不说是什么事,我这个年纪最怕接到的就是父母的电话,然后从电话里传来噩耗,每次手机响起,看到是他们打来的时候,我心里总会一拧,接完电话确定没事的时候,我才算松了一口气。但这次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我不敢怠慢,立马回家。

我回家的时候,母亲悠闲地拿着蒲扇,躺在躺椅上,我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对我说,让我炒一份年糕给她吃。我很不解,我这么远回来看她,就是为了给她炒一份年糕?这老太太真是越来越事多了!执拗不过她,我准备起锅给她炒一份年糕,她在一旁看着我说:“以前总是我给你炒年糕,当时我就想如果你以后也给我炒年糕,那该多么美好,现在这个愿望终于实现了,你来了就多住几天吧?”

我有些气愤地说:“不行,我着急回去上班,既然你这没什么事,我明天就走。”

母亲挽留我的方式有些极端,等我发现她的时候,她的身体已经冰凉,没有一丝温存,心脏病突发,走得很安静,没有一点痛苦,在睡梦中离世。她就像有预感一样,把我叫回家陪她走完最后一程,而我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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